高金镶｜外婆村的白杨林

外婆村的白杨林

作者：高金镶

我自幼住在外婆村，
西房后一片白杨林。
白杨林西边一方泥塘，
泥塘西边，
绿油油的庄稼一望无垠。

开春，
白杨吐絮，
莎草泛新；
鸦鹊筑巢，
蚂蚁出寻。
孩子们成群跑进白杨林，
摘下杨絮作胡须，
折下杨条当兵刃。
咿咿呀呀地叫着跳着，
学唱台上的戏文。
累了，
趴在软茸茸的草地上，
抽出莎草的嫩蕊，
放在嘴里咀嚼着青春的芳芬。

盛夏，
清风徐来，
杨叶成荫。
鲜花把草地打扮，
莎草把杨林铺陈。
鸟儿时鸣，
知了高吟；
彩蝶飞舞，
玄蚁列阵。
午饭后，

大人们拿条布袋，
提壶凉开，
躺在清香的草地上，
把那华胥的梦儿追寻。
孩子们悄悄地跑进白杨林。
采野花，
拾蝉蜕；
追彩蝶，
观蚁阵。
把蒲公英的幼蕾采食，
把奶子棵的花朵吸吮。
小口袋装满野豌豆角，
为自己的饭桌加添美味的食品。
大雨过后，
泥塘里微风吹皱层层涟沦。
大人孩子们跳入水中，
嬉戏，呼叫，翻滚……。
入夜，
睡梦中风儿送来蛙鸣声声，
林涛阵阵……

晚秋，
莎草变黄，
杨叶成金。
鸦鹊换羽，
蝉声咽沉。
凉风习习，
落叶纷纷。
孩子们召唤着跑进白杨林，
用杨条串起那遍地黄金。
拉回厨房，
为妈妈的灶膛添薪。
拾起鸦鹊的落翎做把羽扇，
待到来年夏夜，
奶奶摇着它，
重复着牛郎织女的传闻。
孩子们仰卧席上，
望着银河慢慢传出轻微的鼾音。
严冬，
大雪覆盖了白杨林，
白杨树更显得笔直、挺拔、气象森森。
展开双臂把蓝天擎起，
伸出巨手挽住白云。
睁开硕大的只眼，
望着小村，
望着行人。
阅尽人间的炎凉，
看惯世纪的风云。
把悲欢离合，
把兴衰荣辱，
都记入那细密的年轮。

一九五八年“大跃进”，
炼铁的炉火烧没了白杨林。
泥塘被填平，
草地被开垦。
从此，
孩子们没了伊甸园，
大人们没了碧草裀。
鸟儿失去了天堂，
青蛙无处鼓琴。
小蟋蟀合唱团流动演出，
大蚂蚁部落踪迹难寻。
外婆村没了充满童趣的白杨林！
没了四时风光的白杨林！
没了我永生难忘的白杨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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